２０２１ 年 ３ 月

第 ２３ 卷第 ２ 期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ｏｕｔｈｅａｓｔ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Ｍａｒ ２０２１Ｖｏｌ1049008 ２３ Ｎｏ1049008 ２

时代命运的反思mdashmdashmdash纪念韦伯逝世一百周年

郑　 飞

（中国社会科学院 办公厅北京 １００７３２）

　 　 ［摘　 要］ ２０２０ 年恰逢韦伯逝世一百周年 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

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新康德主义的熏陶下韦伯思想充

斥着现象界与物自体的张力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文明比较与西

方中心主义交织起韦伯学说广阔的理论解释空间 韦伯思想最重要的价值是其复杂性理

解方式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

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构建当代中国哲

学社会科学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关键词］ 韦伯　 天职　 现代性　 合理化　 价值中立

［基金项目］ 贵州省 ２０１９ 年度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国学单列课题ldquo文明比较视野中的儒学研究rdquo（１９ＧＺＧＸ１６）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 郑飞（１９８２mdash）河南平顶山人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办公厅副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中国学研究中心特约

研究员研究方向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经典社会理论①　 ［德］韦伯《宗教社会学宗教与世界》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２１ 页②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罗克斯伯里第三版）苏国勋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５ 页

２０２０ 年注定是不平凡之年 新冠肺炎不仅强烈地影响到每一个现代人的生活而且深刻地改变

了现代社会秩序再次证明没有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够独自应对人类共同面临的挑战 百年前韦伯于 １９２０ 年 ６ 月 １４ 日因肺炎逝世 面对德意志民族的大国崛起之路韦伯提出科学为天职政治

为天职 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思想家当何为 在韦伯逝世百年之际重温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

的反思当有重要的思想价值 作为经典社会理论的三大创始人之一韦伯与马克思涂尔干一样塑造了我们对现代社会的理解和认知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看来现代社会较前现代社会最大的区别就

是复杂性理解即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现代社会理论的丰富性 在ldquo世界诸宗教之经济伦理rdquo的ldquo导论rdquo中韦伯描述了对现代社会的一种复杂性理解ldquo直接支配人类行为

的是物质上与精神上的利益而不是理念 但是由lsquo理念rsquo所创造出来的lsquo世界图像rsquo常如铁道上的

转辙器决定了轨道的方向在这轨道上利益的动力推动着人类的行为rdquo① 物质精神理念利益

等多重因素交织共同构成现代社会复杂的思想图景 从文化论到制度论从《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

精神》到《经济与社会》韦伯对现代社会的深邃分析体现出多因果性解释的特点 继帕森斯之后《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第二个英译本的译者卡尔博格采用多因果性的比较历史社会学分析模

式在《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中重构了韦伯学说 苏国勋在为卡尔博格英译的《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罗克斯伯里第三版）撰写的中文新译本序言中也强调要ldquo深入理解社会变迁中的

复杂的多元因果性rdquo② 正是凭借对现代社会的一种复杂性理解在新康德主义的熏陶下韦伯思想

充斥着现象界与物自体的张力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

义交织起韦伯学说广阔的理论解释空间对我们时代的命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一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

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是现代政治的基本理论分野 思想家给人的印象往往是解释世界很少介

入现实的政治实践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中马克思是在批判旧世界的基础上发现新世界的革命家

韦伯则是关注学术与政治的大学教授他们的共同之处都是既有深刻的理论洞见又抱持强烈的现

实关怀 当然马克思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形象已经为我们所熟知 韦伯的《学术与政治》在当代知识

分子中引起强烈的思想共鸣 在其感人肺腑的演说中韦伯不仅饱含理想主义的情怀更富含现实

主义的关怀百年后慕尼黑斯坦尼克艺术厅的回音言犹在耳 在韦伯同时代人的卡勒尔看来ldquo不论

我们究竟是第一人还是最后一名也不管我们是不是仅仅爬上了山麓小丘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

方未来会耸立一座高峰rdquo① 无疑韦伯思想业已成为他所处时代的高峰韦伯的《学术与政治》集中体现了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 根据施路赫特的考证１９１７ 年

１１ 月 ７ 日在德国自由学术联盟巴伐利亚分会的邀请下韦伯作了ldquo科学作为天职rdquo的演讲１９１９ 年

经过修订后的《科学作为天职》正式出版作为ldquo精神工作为志业rdquo系列的第一次演讲 １９１９ 年 １ 月

２８ 日韦伯又作了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的演讲② 郑志成评价韦伯的这两篇演讲是ldquo激情与理智同步信念与责任共舞rdquo③

在ldquo科学作为天职rdquo演讲中韦伯用富有激情和感召力的话语告诫青年学者在现代学术环境下

如何开启自己的学术生涯 在今日中国高校的青年教师看来讲师助理教授终身教职非升即走

helliphellip这些百年前德国美国的大学制度是那么的耳熟能详专业化训练学术热情学术灵感等不再

是虚无缥缈学术生涯中的运气教学与研究不可得兼不在课堂上向学生谈政治等现实问题又是那

么的接地气可以说充满理想主义的情怀 时至今日但凡青年学子立志献身于学术事业《科学作

为天职》仍有镜鉴意义不仅道出以学术为业的清苦还揭示献身其中蕴含的风险 在李猛看来韦伯的声音ldquo仍然强迫我们去思考科学职业对于个人伦理生活的要求与意义以及科学对于整个现代

社会的文明使命与精神后果rdquoldquo无论作为外在的职业还是内在的天职科学工作带来的快乐和痛

苦仍然是lsquo我们时代的命运rsquordquo④在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演讲中韦伯对政治学政党政治娓娓道来用冷静而黯淡的笔调描绘了一

战后的德国政治图景 韦伯从支配的类型开始谈到职业政治家的起源与演变扩展到政党政治的

运作领袖的出现党务人员的角色卡里斯玛官僚制已为我们所熟知政治家热情责任感和判断

力三要素的分析显示出远见卓识信念伦理和责任伦理的划分充满现实主义的针对性 在他看来不同于依赖政治而生活以政治为业者或是享受权力的行使或是凭借天职而赋予生命以意义ldquo谁有自信能够面对这个从本身观点来看愚蠢庸俗到了不值得自己献身的地步的世界而仍屹立不

溃谁能面对这个局面而说lsquo即便如此没关系rsquo谁才有以政治为志业的lsquo使命与召唤rsquordquo⑤ 结合

这一时期参与凡尔赛和谈起草魏玛宪法的背景韦伯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的分析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

色彩百年后我们重新审视韦伯学说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更看到理想主义的弥足珍贵 按照韦伯

的划分文明类型被划分为禁欲主义与神秘主义并以责任伦理和信念伦理加以考察 禁欲主义和

神秘主义在韦伯那里对应于目的理性与价值理性 禁欲主义者将世俗工作视为天职通过计算形成

一种系统性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方式倾向于责任伦理神秘主义者以纯精神式的内在态度看世界生活在世间却漠视世界未能形成系统性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倾向于信念伦理 近代以来西方社

会由ldquo除魅rdquo而引发出普遍性的责任伦理最终影响到经济生活领域导致现代资本主义在西欧的出

现理想主义在政治思想史上却并没有由此而销声匿迹 虽然现代国际政治实践更注重现实主义但强调现实主义并不是放弃理想主义的借口更没有否定信念伦理的理由 天职观闪耀着理想主义

的光芒韦伯用德文的ldquoＢｅｒｕｆrdquo英文的ldquoｃａｌｌｉｎｇrdquo来表达天职的含义⑥《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

４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

［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６２ 页［德］韦伯《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７７－２８３ 页［德］韦伯《以学术为志业》李中文译新北暖暖书屋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２０１８ 年第 １６５７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ＶＩ－ＶＩＩ 页［德］韦伯《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７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５２ 页

有 ２３ 处提到天职 在韦伯作出的支配类型的划分中具备超凡魅力的卡里斯玛型政治家一定是理

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而区别于ldquo悠久传统的神圣性rdquo之传统和ldquo已制定的规则之合法性rdquo的理

性① 从柏拉图的洞穴说开始我们一直在强调人之所以为人乃是立足于有限对无限的追求是此岸

世界对彼岸世界的向往哪怕我们立足现象界永远无法达到物自体也如ldquo西西弗斯rdquo般知其不可而

安之若命 ２０２０ 年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是ldquo以科学作为天职rdquo亟待解决的课题更是ldquo以政治作为天职rdquo必须面临的问题 反思全世界人类抗击疫情的斗争不仅要有现实主义之维更要有

理想主义之维 在当代国际政治语境下面对人类共同的新冠肺炎疫情特朗普的ldquo美国优先rdquo政策

借现实主义之名放弃理想主义的追求无视责任伦理并没有使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利坚再次强大反而使之成为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第一的国家不能不说具有反讽意味 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具有现

实主义的政治考量而且坚持理想主义的价值追求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价值理念一脉

相承中国之治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交出一份让历史和人民满意的答卷与西方

之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之间

合理化是韦伯思想的标识性概念也是其用以分析现代社会的基本座架 在《经济与社会》这部

鸿篇巨制的开篇韦伯就强调ldquo理解rdquo这一概念并认为ldquo社会学是一门解释性地理解社会行动并对

其进程与结果进行因果说明的科学rdquo② 在韦伯看来ldquo社会学是对个人在社会中可理解的行为的研

究rdquoldquo思想和个人行为也是不容忽视的维度它们本身也需要解释 这种处于理性论与化约论中间

的混合观点反映在韦伯创造的定义中这些定义强调如要理解社会上的个人行为必须重视lsquo意义rsquordquo③ 在经典社会理论中韦伯开创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的传统与马克思和涂尔干迥异

在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观念的支配下韦伯把社会行动的类型划分为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情绪和传统

四种理念型 由于后两种理念型并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独立性可以归入前两种理念型这样就形

成了合理化理论关于目的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分析框架 所谓工具理性是指ldquo行动者会把这种预期

用作lsquo条件rsquo或者lsquo手段rsquo以实现自身的理性追求和特定目标rdquoldquo如果完全理性地考虑并权衡目的手段和附带后果这样的行动就是工具理性的rdquo所谓价值理性是指ldquo只追求这种行为本身而不管

其成败与否rdquoldquo纯粹价值理性的取向其范例就是不计代价地去实践由义务荣誉美宗教召唤个人忠诚或者无论什么lsquo事业rsquo的重要性所要求的信念rdquo④ 在韦伯的文化论和制度论中从《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到《经济与社会》工具理性的扩展价值理性的萎缩贯穿现代社会的生成过程ldquo我们的

时代的命运这个伴随理性化和理智化的时代首先就是世界的除魔rdquo⑤ 回顾 ２０ 世纪韦伯思想的研

究史伴随着ldquo去帕森斯化韦伯rdquo的潮流合理化逐渐被确立为韦伯思想的主线然而恪守价值中立的韦伯并没有发展出一套社会批判理论 康德划定了ldquo纯粹理性rdquo和ldquo实践

理性rdquo的界限ldquo如果我们就哲学凭借概念而包含有事物的理性认识的诸原则（而不单是像逻辑学那

样不对客体作区别而包含有一般思维形式的诸原则）而言把哲学像通常那样划分为理论哲学和实

践哲学那么我们做得完全对 但这样一来为这个理性认识的诸原则指定了它们的客体的那些概

念必定是特别各不相同的因为否则它们将没有理由作出划分划分总是以属于一门科学的各个不

同部分的那些理性知识之诸原则的某种对立为前提的rdquo⑥新康德主义的代表人物李凯尔特自 １９１６年在海德堡大学任教起就与韦伯密切交往他认为ldquo韦伯坚信理论的研究绝不能判断价值是否有

效rdquo⑦ 韦伯浸淫于新康德主义的时代思潮坚守事实与价值的二分围绕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问

５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３２２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９２ 页［美］本迪克斯《马克斯middot韦伯思想肖像》刘北成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７ 年第 ２１３３８８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１１４１１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４４－４５ 页［德］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２ 年第 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８９ 页

题他先后撰写《社会科学认识和社会政策认识中的ldquo客观性rdquo》和《社会学和经济科学ldquo价值无涉rdquo的意义》 他提出ldquo经验科学无法向任何人说明他应该做什么而只是说明他能做什么mdashmdashmdash和在某些

情况下mdashmdashmdash他想要做什么rdquo①针对当时德国某些大学教授鼓吹政治运动的情况韦伯坚持认为ldquo政治尤其不是课堂的分内之事如果老师是以科学的方式研究政治的那就更不该尤其不应该在课

堂上谈政治 在实践中采取某种政治立场是一码事而分析政治结构和政党立场则是另一码事rdquo因为ldquo一旦科学工作者在研究中掺入了自己个人的价值判断对事实的充分理解就到头了rdquo② 韦伯坚

持价值中立的原则力求在学术研究中排除价值判断虽然合理化理论蕴藏着工具理性批判的维度但他对合理化的结果只给予事实层面的揭示并未在价值层面提出规范性的要求 在韦伯身后卢卡奇通过ldquo物化rdquo理论把合理化引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传统实现了马克思与韦伯思想的拼合建构起工具理性的批判性之维以霍克海默阿多诺哈贝马斯和霍耐特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在此

基础上发展出社会批判理论从而拓展了韦伯合理化理论的视域韦伯对现代社会抱持一种悲观主义的态度 这种态度可以寻溯至十九二十世纪之交文化悲观

主义的大环境 从叔本华和尼采开始到胡塞尔的《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再到施本

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对西方文化的悲观情绪笼罩欧洲的思想界这也反映在韦伯的《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之中 韦伯对现代人时代命运ldquo铁笼rdquo的比喻由于帕森斯ldquoＩｒｏｎ Ｃａｇｅrdquo的英译而家喻

户晓ldquo对于外在事物的顾虑应该只是像件披在圣徒肩上的lsquo随时可以卸下的薄斗篷rsquo 然而命运

却使得这斗篷变成了钢铁般的牢笼rdquo③在近代的历史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发生ldquo内在的亲和

性rdquo成为近代资本主义扩展的精神原动力 ldquo当思想的宗教根基枯死之后功利的倾向不知不觉地

潜入称雄rdquo④现代社会里新教伦理的根蒂已经萎缩合理化的吊诡使得ldquo轻纱斗篷rdquo变成ldquo铁笼rdquoldquo无灵魂的专家无心的享乐人这空无者竟自负已登上人类前所未达的境界rdquo⑤ 悲天悯人彰显出韦伯

的理想主义色彩但价值中立的立场却使得他止于悲观主义的态度而未提出时代命运的救赎之道韦伯的价值中立立场与悲观主义态度为后世留下巨大的解释空间 在韦伯思想传播史上留下

浓墨重彩之笔的帕森斯不仅写出英语世界第一部以韦伯学说为主题的博士论文而且翻译了《新教

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经济与社会》的第一部分更是在综合经典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建构起结构

功能主义的大厦为美国当代社会学奠定基础 通过对韦伯的解读帕森斯发现ldquo为什么现代理性

的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仅仅在现代西方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现象出现 致使它在其他文化中不

能出现的区别性因素是什么 这些比较研究主要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lsquo物质rsquo因素与lsquo观念rsquo因素的

两分法来进行的rdquo⑥ 然而帕森斯却在社会科学客观性的名义下对韦伯学说进行创造性误释把韦

伯视为自己的思想先驱把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视为一个线性的发展过程无视韦伯文明比较的广阔

性只凸显价值中立原则而隐藏了韦伯对现代性后果的悲观主义态度最终把韦伯打扮成ldquo资产阶

级的马克思rdquo制造出两个ldquo马克思（斯）rdquo关公战秦琼的ldquo神话rdquo契合二战后美国ldquo现代化理论rdquo的文

化输出策略 无怪乎施路赫特评价ldquo帕森斯对韦伯著作能在美国广为流传的贡献确是功不可没而我们也不能否认他对韦伯作品保持着mdashmdashmdash虽不是完全的mdashmdashmdashlsquo忠诚rsquordquo⑦ １９６２ 年从德国社会学学

会为纪念韦伯 １００ 周年诞辰召开的海德堡会议开始以恢复韦伯学说本义为目标的ldquo去帕森斯化韦

伯rdquo成为一股潮流 可见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实为韦伯思想之两端不可顾此失彼二者之间的张

力构成百年来韦伯学说的传播场域

６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韩水法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３ 年第 ６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２９３１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２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７７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３ 页［美］帕森斯《社会行动的结构》张明德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２００８ 年第 ５０６ 页［德］施路赫特《理性化与官僚化对韦伯之研究与诠释》顾忠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３ 页

三世界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义之间

韦伯具有文明比较的宏阔视野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是韦伯思想的主题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

中韦伯凭一己之力完成基督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未完成）和犹太文明等世界各

大文明的比较研究殊为难得 诚然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存在一定材料的局限性他的中国研究显

然缺乏一手材料的支撑只能借助十九世纪汉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承认

ldquo关于亚洲的部分rdquoldquo具有暂定的性格rdquo① 然而韦伯思想最具价值的是其思考问题的复杂性理解

方式不仅重视文化精神观念因素还注重制度物质秩序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

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韦伯著述中《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主要探讨文化论《经济与社会》集中研究制度论但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你中有

我我中有你 例如《儒教与道教》在文章结构上采取了均衡处理制度论和文化论的原则 又如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不仅以宗教文化作为各大文明的标志而且系统地分析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

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文化决定论者 按照流俗的观点通常会给韦伯

贴上文化决定论的标签因为韦伯关注的是ldquo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原动力为何的问题首要并不在于

追究可供资本主义利用的货币量从何而来而是尤其是在于资本主义精神之发展的问题rdquo② 须

知道《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自问世之日起就遭到文化决定论的指责以至于韦伯借修订之机

不得不补充大量的注释和说明并在结尾处强调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同等重要申明多因果性的主

张ldquo对于历史真实的解明两者是同样可能的但任一者如果不是用来作研究的准备工作反而是

充作研究的结论那么同样会是一无所成rdquo③恰恰是韦伯的观点可以视为对那一时期流行的第二

国际经济决定论的一种反驳 余英时认为ldquo韦伯是坚决反对历史单因论的rdquo主张韦伯的观点是

ldquo历史多因论rdquo④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并不是用文化决定论来反对经济决定论而是通过文化论

与制度论的统一来取代以偏概全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西方中心主义者 在三卷本的《宗教社会学论

文集》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犹太教》各篇的排布顺序反映了各大文明中理性化程度的差异似乎可以捕捉到黑格尔式世界精神从东方发展到西方的痕

迹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既然新教伦理产生资本主义那么韦伯是通过世界文明的比

较来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 正是在这种误解的基础上基于文化本位主义的心态现代新儒家试

图寻找新教伦理功能等价物的儒家伦理作为儒家文明复兴的精神原动力 其实在韦伯的多因果性

解释模型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之间不存在因果必然性只存在一种ldquo内在的亲和性rdquo 新教伦理

产生资本主义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特殊事件而非放诸四海的普遍性规律以此来指责韦伯

是西方中心主者义未免过于牵强 １９３０ 年帕森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英译本问世卡尔

博格于 ２００２ 年重新出版了英译本二者对韦伯的理解大相径庭 卡尔博格对韦伯的诠释摆脱了帕

森斯的一家之见倡导一种多因果性解释ldquo韦伯的社会学否定了对一切令人反感的二元论种族中

心主义地方主义的支持rdquoldquo韦伯的解释性理解方法论提供了一种进路它使得比较社会学优越于

所有的结构学派与欧洲中心主义派别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rdquo⑤ 诚然韦伯承认东西文明体系之间

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为了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更不是为了鼓吹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

的唯一模式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不是西方中心主义者而是文明比较意义上的世界主义者为澄清世界文明比较的本来意义我们不得不回溯韦伯理念型的方法论 顾忠华认为ldquolsquo理念

７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３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４－１８５ 页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１７ 页［美］卡尔博格《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张翼飞殷亚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２０ 年第 １３５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

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

韦伯则是关注学术与政治的大学教授他们的共同之处都是既有深刻的理论洞见又抱持强烈的现

实关怀 当然马克思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形象已经为我们所熟知 韦伯的《学术与政治》在当代知识

分子中引起强烈的思想共鸣 在其感人肺腑的演说中韦伯不仅饱含理想主义的情怀更富含现实

主义的关怀百年后慕尼黑斯坦尼克艺术厅的回音言犹在耳 在韦伯同时代人的卡勒尔看来ldquo不论

我们究竟是第一人还是最后一名也不管我们是不是仅仅爬上了山麓小丘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

方未来会耸立一座高峰rdquo① 无疑韦伯思想业已成为他所处时代的高峰韦伯的《学术与政治》集中体现了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 根据施路赫特的考证１９１７ 年

１１ 月 ７ 日在德国自由学术联盟巴伐利亚分会的邀请下韦伯作了ldquo科学作为天职rdquo的演讲１９１９ 年

经过修订后的《科学作为天职》正式出版作为ldquo精神工作为志业rdquo系列的第一次演讲 １９１９ 年 １ 月

２８ 日韦伯又作了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的演讲② 郑志成评价韦伯的这两篇演讲是ldquo激情与理智同步信念与责任共舞rdquo③

在ldquo科学作为天职rdquo演讲中韦伯用富有激情和感召力的话语告诫青年学者在现代学术环境下

如何开启自己的学术生涯 在今日中国高校的青年教师看来讲师助理教授终身教职非升即走

helliphellip这些百年前德国美国的大学制度是那么的耳熟能详专业化训练学术热情学术灵感等不再

是虚无缥缈学术生涯中的运气教学与研究不可得兼不在课堂上向学生谈政治等现实问题又是那

么的接地气可以说充满理想主义的情怀 时至今日但凡青年学子立志献身于学术事业《科学作

为天职》仍有镜鉴意义不仅道出以学术为业的清苦还揭示献身其中蕴含的风险 在李猛看来韦伯的声音ldquo仍然强迫我们去思考科学职业对于个人伦理生活的要求与意义以及科学对于整个现代

社会的文明使命与精神后果rdquoldquo无论作为外在的职业还是内在的天职科学工作带来的快乐和痛

苦仍然是lsquo我们时代的命运rsquordquo④在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演讲中韦伯对政治学政党政治娓娓道来用冷静而黯淡的笔调描绘了一

战后的德国政治图景 韦伯从支配的类型开始谈到职业政治家的起源与演变扩展到政党政治的

运作领袖的出现党务人员的角色卡里斯玛官僚制已为我们所熟知政治家热情责任感和判断

力三要素的分析显示出远见卓识信念伦理和责任伦理的划分充满现实主义的针对性 在他看来不同于依赖政治而生活以政治为业者或是享受权力的行使或是凭借天职而赋予生命以意义ldquo谁有自信能够面对这个从本身观点来看愚蠢庸俗到了不值得自己献身的地步的世界而仍屹立不

溃谁能面对这个局面而说lsquo即便如此没关系rsquo谁才有以政治为志业的lsquo使命与召唤rsquordquo⑤ 结合

这一时期参与凡尔赛和谈起草魏玛宪法的背景韦伯ldquo政治作为天职rdquo的分析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

色彩百年后我们重新审视韦伯学说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更看到理想主义的弥足珍贵 按照韦伯

的划分文明类型被划分为禁欲主义与神秘主义并以责任伦理和信念伦理加以考察 禁欲主义和

神秘主义在韦伯那里对应于目的理性与价值理性 禁欲主义者将世俗工作视为天职通过计算形成

一种系统性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方式倾向于责任伦理神秘主义者以纯精神式的内在态度看世界生活在世间却漠视世界未能形成系统性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倾向于信念伦理 近代以来西方社

会由ldquo除魅rdquo而引发出普遍性的责任伦理最终影响到经济生活领域导致现代资本主义在西欧的出

现理想主义在政治思想史上却并没有由此而销声匿迹 虽然现代国际政治实践更注重现实主义但强调现实主义并不是放弃理想主义的借口更没有否定信念伦理的理由 天职观闪耀着理想主义

的光芒韦伯用德文的ldquoＢｅｒｕｆrdquo英文的ldquoｃａｌｌｉｎｇrdquo来表达天职的含义⑥《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

４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

［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６２ 页［德］韦伯《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７７－２８３ 页［德］韦伯《以学术为志业》李中文译新北暖暖书屋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２０１８ 年第 １６５７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ＶＩ－ＶＩＩ 页［德］韦伯《学术与政治》钱永祥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７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５２ 页

有 ２３ 处提到天职 在韦伯作出的支配类型的划分中具备超凡魅力的卡里斯玛型政治家一定是理

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而区别于ldquo悠久传统的神圣性rdquo之传统和ldquo已制定的规则之合法性rdquo的理

性① 从柏拉图的洞穴说开始我们一直在强调人之所以为人乃是立足于有限对无限的追求是此岸

世界对彼岸世界的向往哪怕我们立足现象界永远无法达到物自体也如ldquo西西弗斯rdquo般知其不可而

安之若命 ２０２０ 年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是ldquo以科学作为天职rdquo亟待解决的课题更是ldquo以政治作为天职rdquo必须面临的问题 反思全世界人类抗击疫情的斗争不仅要有现实主义之维更要有

理想主义之维 在当代国际政治语境下面对人类共同的新冠肺炎疫情特朗普的ldquo美国优先rdquo政策

借现实主义之名放弃理想主义的追求无视责任伦理并没有使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利坚再次强大反而使之成为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第一的国家不能不说具有反讽意味 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具有现

实主义的政治考量而且坚持理想主义的价值追求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价值理念一脉

相承中国之治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交出一份让历史和人民满意的答卷与西方

之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之间

合理化是韦伯思想的标识性概念也是其用以分析现代社会的基本座架 在《经济与社会》这部

鸿篇巨制的开篇韦伯就强调ldquo理解rdquo这一概念并认为ldquo社会学是一门解释性地理解社会行动并对

其进程与结果进行因果说明的科学rdquo② 在韦伯看来ldquo社会学是对个人在社会中可理解的行为的研

究rdquoldquo思想和个人行为也是不容忽视的维度它们本身也需要解释 这种处于理性论与化约论中间

的混合观点反映在韦伯创造的定义中这些定义强调如要理解社会上的个人行为必须重视lsquo意义rsquordquo③ 在经典社会理论中韦伯开创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的传统与马克思和涂尔干迥异

在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观念的支配下韦伯把社会行动的类型划分为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情绪和传统

四种理念型 由于后两种理念型并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独立性可以归入前两种理念型这样就形

成了合理化理论关于目的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分析框架 所谓工具理性是指ldquo行动者会把这种预期

用作lsquo条件rsquo或者lsquo手段rsquo以实现自身的理性追求和特定目标rdquoldquo如果完全理性地考虑并权衡目的手段和附带后果这样的行动就是工具理性的rdquo所谓价值理性是指ldquo只追求这种行为本身而不管

其成败与否rdquoldquo纯粹价值理性的取向其范例就是不计代价地去实践由义务荣誉美宗教召唤个人忠诚或者无论什么lsquo事业rsquo的重要性所要求的信念rdquo④ 在韦伯的文化论和制度论中从《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到《经济与社会》工具理性的扩展价值理性的萎缩贯穿现代社会的生成过程ldquo我们的

时代的命运这个伴随理性化和理智化的时代首先就是世界的除魔rdquo⑤ 回顾 ２０ 世纪韦伯思想的研

究史伴随着ldquo去帕森斯化韦伯rdquo的潮流合理化逐渐被确立为韦伯思想的主线然而恪守价值中立的韦伯并没有发展出一套社会批判理论 康德划定了ldquo纯粹理性rdquo和ldquo实践

理性rdquo的界限ldquo如果我们就哲学凭借概念而包含有事物的理性认识的诸原则（而不单是像逻辑学那

样不对客体作区别而包含有一般思维形式的诸原则）而言把哲学像通常那样划分为理论哲学和实

践哲学那么我们做得完全对 但这样一来为这个理性认识的诸原则指定了它们的客体的那些概

念必定是特别各不相同的因为否则它们将没有理由作出划分划分总是以属于一门科学的各个不

同部分的那些理性知识之诸原则的某种对立为前提的rdquo⑥新康德主义的代表人物李凯尔特自 １９１６年在海德堡大学任教起就与韦伯密切交往他认为ldquo韦伯坚信理论的研究绝不能判断价值是否有

效rdquo⑦ 韦伯浸淫于新康德主义的时代思潮坚守事实与价值的二分围绕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问

５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３２２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９２ 页［美］本迪克斯《马克斯middot韦伯思想肖像》刘北成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７ 年第 ２１３３８８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１１４１１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４４－４５ 页［德］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２ 年第 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８９ 页

题他先后撰写《社会科学认识和社会政策认识中的ldquo客观性rdquo》和《社会学和经济科学ldquo价值无涉rdquo的意义》 他提出ldquo经验科学无法向任何人说明他应该做什么而只是说明他能做什么mdashmdashmdash和在某些

情况下mdashmdashmdash他想要做什么rdquo①针对当时德国某些大学教授鼓吹政治运动的情况韦伯坚持认为ldquo政治尤其不是课堂的分内之事如果老师是以科学的方式研究政治的那就更不该尤其不应该在课

堂上谈政治 在实践中采取某种政治立场是一码事而分析政治结构和政党立场则是另一码事rdquo因为ldquo一旦科学工作者在研究中掺入了自己个人的价值判断对事实的充分理解就到头了rdquo② 韦伯坚

持价值中立的原则力求在学术研究中排除价值判断虽然合理化理论蕴藏着工具理性批判的维度但他对合理化的结果只给予事实层面的揭示并未在价值层面提出规范性的要求 在韦伯身后卢卡奇通过ldquo物化rdquo理论把合理化引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传统实现了马克思与韦伯思想的拼合建构起工具理性的批判性之维以霍克海默阿多诺哈贝马斯和霍耐特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在此

基础上发展出社会批判理论从而拓展了韦伯合理化理论的视域韦伯对现代社会抱持一种悲观主义的态度 这种态度可以寻溯至十九二十世纪之交文化悲观

主义的大环境 从叔本华和尼采开始到胡塞尔的《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再到施本

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对西方文化的悲观情绪笼罩欧洲的思想界这也反映在韦伯的《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之中 韦伯对现代人时代命运ldquo铁笼rdquo的比喻由于帕森斯ldquoＩｒｏｎ Ｃａｇｅrdquo的英译而家喻

户晓ldquo对于外在事物的顾虑应该只是像件披在圣徒肩上的lsquo随时可以卸下的薄斗篷rsquo 然而命运

却使得这斗篷变成了钢铁般的牢笼rdquo③在近代的历史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发生ldquo内在的亲和

性rdquo成为近代资本主义扩展的精神原动力 ldquo当思想的宗教根基枯死之后功利的倾向不知不觉地

潜入称雄rdquo④现代社会里新教伦理的根蒂已经萎缩合理化的吊诡使得ldquo轻纱斗篷rdquo变成ldquo铁笼rdquoldquo无灵魂的专家无心的享乐人这空无者竟自负已登上人类前所未达的境界rdquo⑤ 悲天悯人彰显出韦伯

的理想主义色彩但价值中立的立场却使得他止于悲观主义的态度而未提出时代命运的救赎之道韦伯的价值中立立场与悲观主义态度为后世留下巨大的解释空间 在韦伯思想传播史上留下

浓墨重彩之笔的帕森斯不仅写出英语世界第一部以韦伯学说为主题的博士论文而且翻译了《新教

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经济与社会》的第一部分更是在综合经典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建构起结构

功能主义的大厦为美国当代社会学奠定基础 通过对韦伯的解读帕森斯发现ldquo为什么现代理性

的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仅仅在现代西方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现象出现 致使它在其他文化中不

能出现的区别性因素是什么 这些比较研究主要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lsquo物质rsquo因素与lsquo观念rsquo因素的

两分法来进行的rdquo⑥ 然而帕森斯却在社会科学客观性的名义下对韦伯学说进行创造性误释把韦

伯视为自己的思想先驱把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视为一个线性的发展过程无视韦伯文明比较的广阔

性只凸显价值中立原则而隐藏了韦伯对现代性后果的悲观主义态度最终把韦伯打扮成ldquo资产阶

级的马克思rdquo制造出两个ldquo马克思（斯）rdquo关公战秦琼的ldquo神话rdquo契合二战后美国ldquo现代化理论rdquo的文

化输出策略 无怪乎施路赫特评价ldquo帕森斯对韦伯著作能在美国广为流传的贡献确是功不可没而我们也不能否认他对韦伯作品保持着mdashmdashmdash虽不是完全的mdashmdashmdashlsquo忠诚rsquordquo⑦ １９６２ 年从德国社会学学

会为纪念韦伯 １００ 周年诞辰召开的海德堡会议开始以恢复韦伯学说本义为目标的ldquo去帕森斯化韦

伯rdquo成为一股潮流 可见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实为韦伯思想之两端不可顾此失彼二者之间的张

力构成百年来韦伯学说的传播场域

６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韩水法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３ 年第 ６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２９３１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２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７７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３ 页［美］帕森斯《社会行动的结构》张明德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２００８ 年第 ５０６ 页［德］施路赫特《理性化与官僚化对韦伯之研究与诠释》顾忠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３ 页

三世界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义之间

韦伯具有文明比较的宏阔视野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是韦伯思想的主题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

中韦伯凭一己之力完成基督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未完成）和犹太文明等世界各

大文明的比较研究殊为难得 诚然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存在一定材料的局限性他的中国研究显

然缺乏一手材料的支撑只能借助十九世纪汉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承认

ldquo关于亚洲的部分rdquoldquo具有暂定的性格rdquo① 然而韦伯思想最具价值的是其思考问题的复杂性理解

方式不仅重视文化精神观念因素还注重制度物质秩序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

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韦伯著述中《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主要探讨文化论《经济与社会》集中研究制度论但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你中有

我我中有你 例如《儒教与道教》在文章结构上采取了均衡处理制度论和文化论的原则 又如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不仅以宗教文化作为各大文明的标志而且系统地分析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

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文化决定论者 按照流俗的观点通常会给韦伯

贴上文化决定论的标签因为韦伯关注的是ldquo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原动力为何的问题首要并不在于

追究可供资本主义利用的货币量从何而来而是尤其是在于资本主义精神之发展的问题rdquo② 须

知道《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自问世之日起就遭到文化决定论的指责以至于韦伯借修订之机

不得不补充大量的注释和说明并在结尾处强调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同等重要申明多因果性的主

张ldquo对于历史真实的解明两者是同样可能的但任一者如果不是用来作研究的准备工作反而是

充作研究的结论那么同样会是一无所成rdquo③恰恰是韦伯的观点可以视为对那一时期流行的第二

国际经济决定论的一种反驳 余英时认为ldquo韦伯是坚决反对历史单因论的rdquo主张韦伯的观点是

ldquo历史多因论rdquo④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并不是用文化决定论来反对经济决定论而是通过文化论

与制度论的统一来取代以偏概全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西方中心主义者 在三卷本的《宗教社会学论

文集》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犹太教》各篇的排布顺序反映了各大文明中理性化程度的差异似乎可以捕捉到黑格尔式世界精神从东方发展到西方的痕

迹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既然新教伦理产生资本主义那么韦伯是通过世界文明的比

较来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 正是在这种误解的基础上基于文化本位主义的心态现代新儒家试

图寻找新教伦理功能等价物的儒家伦理作为儒家文明复兴的精神原动力 其实在韦伯的多因果性

解释模型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之间不存在因果必然性只存在一种ldquo内在的亲和性rdquo 新教伦理

产生资本主义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特殊事件而非放诸四海的普遍性规律以此来指责韦伯

是西方中心主者义未免过于牵强 １９３０ 年帕森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英译本问世卡尔

博格于 ２００２ 年重新出版了英译本二者对韦伯的理解大相径庭 卡尔博格对韦伯的诠释摆脱了帕

森斯的一家之见倡导一种多因果性解释ldquo韦伯的社会学否定了对一切令人反感的二元论种族中

心主义地方主义的支持rdquoldquo韦伯的解释性理解方法论提供了一种进路它使得比较社会学优越于

所有的结构学派与欧洲中心主义派别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rdquo⑤ 诚然韦伯承认东西文明体系之间

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为了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更不是为了鼓吹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

的唯一模式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不是西方中心主义者而是文明比较意义上的世界主义者为澄清世界文明比较的本来意义我们不得不回溯韦伯理念型的方法论 顾忠华认为ldquolsquo理念

７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３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４－１８５ 页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１７ 页［美］卡尔博格《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张翼飞殷亚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２０ 年第 １３５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

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

有 ２３ 处提到天职 在韦伯作出的支配类型的划分中具备超凡魅力的卡里斯玛型政治家一定是理

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而区别于ldquo悠久传统的神圣性rdquo之传统和ldquo已制定的规则之合法性rdquo的理

性① 从柏拉图的洞穴说开始我们一直在强调人之所以为人乃是立足于有限对无限的追求是此岸

世界对彼岸世界的向往哪怕我们立足现象界永远无法达到物自体也如ldquo西西弗斯rdquo般知其不可而

安之若命 ２０２０ 年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是ldquo以科学作为天职rdquo亟待解决的课题更是ldquo以政治作为天职rdquo必须面临的问题 反思全世界人类抗击疫情的斗争不仅要有现实主义之维更要有

理想主义之维 在当代国际政治语境下面对人类共同的新冠肺炎疫情特朗普的ldquo美国优先rdquo政策

借现实主义之名放弃理想主义的追求无视责任伦理并没有使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利坚再次强大反而使之成为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第一的国家不能不说具有反讽意味 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具有现

实主义的政治考量而且坚持理想主义的价值追求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价值理念一脉

相承中国之治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交出一份让历史和人民满意的答卷与西方

之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之间

合理化是韦伯思想的标识性概念也是其用以分析现代社会的基本座架 在《经济与社会》这部

鸿篇巨制的开篇韦伯就强调ldquo理解rdquo这一概念并认为ldquo社会学是一门解释性地理解社会行动并对

其进程与结果进行因果说明的科学rdquo② 在韦伯看来ldquo社会学是对个人在社会中可理解的行为的研

究rdquoldquo思想和个人行为也是不容忽视的维度它们本身也需要解释 这种处于理性论与化约论中间

的混合观点反映在韦伯创造的定义中这些定义强调如要理解社会上的个人行为必须重视lsquo意义rsquordquo③ 在经典社会理论中韦伯开创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的传统与马克思和涂尔干迥异

在ldquo理解社会学rdquo观念的支配下韦伯把社会行动的类型划分为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情绪和传统

四种理念型 由于后两种理念型并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独立性可以归入前两种理念型这样就形

成了合理化理论关于目的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分析框架 所谓工具理性是指ldquo行动者会把这种预期

用作lsquo条件rsquo或者lsquo手段rsquo以实现自身的理性追求和特定目标rdquoldquo如果完全理性地考虑并权衡目的手段和附带后果这样的行动就是工具理性的rdquo所谓价值理性是指ldquo只追求这种行为本身而不管

其成败与否rdquoldquo纯粹价值理性的取向其范例就是不计代价地去实践由义务荣誉美宗教召唤个人忠诚或者无论什么lsquo事业rsquo的重要性所要求的信念rdquo④ 在韦伯的文化论和制度论中从《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到《经济与社会》工具理性的扩展价值理性的萎缩贯穿现代社会的生成过程ldquo我们的

时代的命运这个伴随理性化和理智化的时代首先就是世界的除魔rdquo⑤ 回顾 ２０ 世纪韦伯思想的研

究史伴随着ldquo去帕森斯化韦伯rdquo的潮流合理化逐渐被确立为韦伯思想的主线然而恪守价值中立的韦伯并没有发展出一套社会批判理论 康德划定了ldquo纯粹理性rdquo和ldquo实践

理性rdquo的界限ldquo如果我们就哲学凭借概念而包含有事物的理性认识的诸原则（而不单是像逻辑学那

样不对客体作区别而包含有一般思维形式的诸原则）而言把哲学像通常那样划分为理论哲学和实

践哲学那么我们做得完全对 但这样一来为这个理性认识的诸原则指定了它们的客体的那些概

念必定是特别各不相同的因为否则它们将没有理由作出划分划分总是以属于一门科学的各个不

同部分的那些理性知识之诸原则的某种对立为前提的rdquo⑥新康德主义的代表人物李凯尔特自 １９１６年在海德堡大学任教起就与韦伯密切交往他认为ldquo韦伯坚信理论的研究绝不能判断价值是否有

效rdquo⑦ 韦伯浸淫于新康德主义的时代思潮坚守事实与价值的二分围绕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问

５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３２２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９２ 页［美］本迪克斯《马克斯middot韦伯思想肖像》刘北成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７ 年第 ２１３３８８ 页［德］韦伯《经济与社会》第 １ 卷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１１４１１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４４－４５ 页［德］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２ 年第 ５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８９ 页

题他先后撰写《社会科学认识和社会政策认识中的ldquo客观性rdquo》和《社会学和经济科学ldquo价值无涉rdquo的意义》 他提出ldquo经验科学无法向任何人说明他应该做什么而只是说明他能做什么mdashmdashmdash和在某些

情况下mdashmdashmdash他想要做什么rdquo①针对当时德国某些大学教授鼓吹政治运动的情况韦伯坚持认为ldquo政治尤其不是课堂的分内之事如果老师是以科学的方式研究政治的那就更不该尤其不应该在课

堂上谈政治 在实践中采取某种政治立场是一码事而分析政治结构和政党立场则是另一码事rdquo因为ldquo一旦科学工作者在研究中掺入了自己个人的价值判断对事实的充分理解就到头了rdquo② 韦伯坚

持价值中立的原则力求在学术研究中排除价值判断虽然合理化理论蕴藏着工具理性批判的维度但他对合理化的结果只给予事实层面的揭示并未在价值层面提出规范性的要求 在韦伯身后卢卡奇通过ldquo物化rdquo理论把合理化引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传统实现了马克思与韦伯思想的拼合建构起工具理性的批判性之维以霍克海默阿多诺哈贝马斯和霍耐特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在此

基础上发展出社会批判理论从而拓展了韦伯合理化理论的视域韦伯对现代社会抱持一种悲观主义的态度 这种态度可以寻溯至十九二十世纪之交文化悲观

主义的大环境 从叔本华和尼采开始到胡塞尔的《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再到施本

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对西方文化的悲观情绪笼罩欧洲的思想界这也反映在韦伯的《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之中 韦伯对现代人时代命运ldquo铁笼rdquo的比喻由于帕森斯ldquoＩｒｏｎ Ｃａｇｅrdquo的英译而家喻

户晓ldquo对于外在事物的顾虑应该只是像件披在圣徒肩上的lsquo随时可以卸下的薄斗篷rsquo 然而命运

却使得这斗篷变成了钢铁般的牢笼rdquo③在近代的历史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发生ldquo内在的亲和

性rdquo成为近代资本主义扩展的精神原动力 ldquo当思想的宗教根基枯死之后功利的倾向不知不觉地

潜入称雄rdquo④现代社会里新教伦理的根蒂已经萎缩合理化的吊诡使得ldquo轻纱斗篷rdquo变成ldquo铁笼rdquoldquo无灵魂的专家无心的享乐人这空无者竟自负已登上人类前所未达的境界rdquo⑤ 悲天悯人彰显出韦伯

的理想主义色彩但价值中立的立场却使得他止于悲观主义的态度而未提出时代命运的救赎之道韦伯的价值中立立场与悲观主义态度为后世留下巨大的解释空间 在韦伯思想传播史上留下

浓墨重彩之笔的帕森斯不仅写出英语世界第一部以韦伯学说为主题的博士论文而且翻译了《新教

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经济与社会》的第一部分更是在综合经典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建构起结构

功能主义的大厦为美国当代社会学奠定基础 通过对韦伯的解读帕森斯发现ldquo为什么现代理性

的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仅仅在现代西方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现象出现 致使它在其他文化中不

能出现的区别性因素是什么 这些比较研究主要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lsquo物质rsquo因素与lsquo观念rsquo因素的

两分法来进行的rdquo⑥ 然而帕森斯却在社会科学客观性的名义下对韦伯学说进行创造性误释把韦

伯视为自己的思想先驱把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视为一个线性的发展过程无视韦伯文明比较的广阔

性只凸显价值中立原则而隐藏了韦伯对现代性后果的悲观主义态度最终把韦伯打扮成ldquo资产阶

级的马克思rdquo制造出两个ldquo马克思（斯）rdquo关公战秦琼的ldquo神话rdquo契合二战后美国ldquo现代化理论rdquo的文

化输出策略 无怪乎施路赫特评价ldquo帕森斯对韦伯著作能在美国广为流传的贡献确是功不可没而我们也不能否认他对韦伯作品保持着mdashmdashmdash虽不是完全的mdashmdashmdashlsquo忠诚rsquordquo⑦ １９６２ 年从德国社会学学

会为纪念韦伯 １００ 周年诞辰召开的海德堡会议开始以恢复韦伯学说本义为目标的ldquo去帕森斯化韦

伯rdquo成为一股潮流 可见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实为韦伯思想之两端不可顾此失彼二者之间的张

力构成百年来韦伯学说的传播场域

６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韩水法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３ 年第 ６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２９３１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２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７７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３ 页［美］帕森斯《社会行动的结构》张明德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２００８ 年第 ５０６ 页［德］施路赫特《理性化与官僚化对韦伯之研究与诠释》顾忠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３ 页

三世界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义之间

韦伯具有文明比较的宏阔视野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是韦伯思想的主题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

中韦伯凭一己之力完成基督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未完成）和犹太文明等世界各

大文明的比较研究殊为难得 诚然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存在一定材料的局限性他的中国研究显

然缺乏一手材料的支撑只能借助十九世纪汉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承认

ldquo关于亚洲的部分rdquoldquo具有暂定的性格rdquo① 然而韦伯思想最具价值的是其思考问题的复杂性理解

方式不仅重视文化精神观念因素还注重制度物质秩序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

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韦伯著述中《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主要探讨文化论《经济与社会》集中研究制度论但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你中有

我我中有你 例如《儒教与道教》在文章结构上采取了均衡处理制度论和文化论的原则 又如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不仅以宗教文化作为各大文明的标志而且系统地分析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

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文化决定论者 按照流俗的观点通常会给韦伯

贴上文化决定论的标签因为韦伯关注的是ldquo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原动力为何的问题首要并不在于

追究可供资本主义利用的货币量从何而来而是尤其是在于资本主义精神之发展的问题rdquo② 须

知道《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自问世之日起就遭到文化决定论的指责以至于韦伯借修订之机

不得不补充大量的注释和说明并在结尾处强调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同等重要申明多因果性的主

张ldquo对于历史真实的解明两者是同样可能的但任一者如果不是用来作研究的准备工作反而是

充作研究的结论那么同样会是一无所成rdquo③恰恰是韦伯的观点可以视为对那一时期流行的第二

国际经济决定论的一种反驳 余英时认为ldquo韦伯是坚决反对历史单因论的rdquo主张韦伯的观点是

ldquo历史多因论rdquo④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并不是用文化决定论来反对经济决定论而是通过文化论

与制度论的统一来取代以偏概全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西方中心主义者 在三卷本的《宗教社会学论

文集》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犹太教》各篇的排布顺序反映了各大文明中理性化程度的差异似乎可以捕捉到黑格尔式世界精神从东方发展到西方的痕

迹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既然新教伦理产生资本主义那么韦伯是通过世界文明的比

较来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 正是在这种误解的基础上基于文化本位主义的心态现代新儒家试

图寻找新教伦理功能等价物的儒家伦理作为儒家文明复兴的精神原动力 其实在韦伯的多因果性

解释模型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之间不存在因果必然性只存在一种ldquo内在的亲和性rdquo 新教伦理

产生资本主义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特殊事件而非放诸四海的普遍性规律以此来指责韦伯

是西方中心主者义未免过于牵强 １９３０ 年帕森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英译本问世卡尔

博格于 ２００２ 年重新出版了英译本二者对韦伯的理解大相径庭 卡尔博格对韦伯的诠释摆脱了帕

森斯的一家之见倡导一种多因果性解释ldquo韦伯的社会学否定了对一切令人反感的二元论种族中

心主义地方主义的支持rdquoldquo韦伯的解释性理解方法论提供了一种进路它使得比较社会学优越于

所有的结构学派与欧洲中心主义派别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rdquo⑤ 诚然韦伯承认东西文明体系之间

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为了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更不是为了鼓吹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

的唯一模式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不是西方中心主义者而是文明比较意义上的世界主义者为澄清世界文明比较的本来意义我们不得不回溯韦伯理念型的方法论 顾忠华认为ldquolsquo理念

７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３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４－１８５ 页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１７ 页［美］卡尔博格《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张翼飞殷亚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２０ 年第 １３５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

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

题他先后撰写《社会科学认识和社会政策认识中的ldquo客观性rdquo》和《社会学和经济科学ldquo价值无涉rdquo的意义》 他提出ldquo经验科学无法向任何人说明他应该做什么而只是说明他能做什么mdashmdashmdash和在某些

情况下mdashmdashmdash他想要做什么rdquo①针对当时德国某些大学教授鼓吹政治运动的情况韦伯坚持认为ldquo政治尤其不是课堂的分内之事如果老师是以科学的方式研究政治的那就更不该尤其不应该在课

堂上谈政治 在实践中采取某种政治立场是一码事而分析政治结构和政党立场则是另一码事rdquo因为ldquo一旦科学工作者在研究中掺入了自己个人的价值判断对事实的充分理解就到头了rdquo② 韦伯坚

持价值中立的原则力求在学术研究中排除价值判断虽然合理化理论蕴藏着工具理性批判的维度但他对合理化的结果只给予事实层面的揭示并未在价值层面提出规范性的要求 在韦伯身后卢卡奇通过ldquo物化rdquo理论把合理化引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传统实现了马克思与韦伯思想的拼合建构起工具理性的批判性之维以霍克海默阿多诺哈贝马斯和霍耐特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在此

基础上发展出社会批判理论从而拓展了韦伯合理化理论的视域韦伯对现代社会抱持一种悲观主义的态度 这种态度可以寻溯至十九二十世纪之交文化悲观

主义的大环境 从叔本华和尼采开始到胡塞尔的《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再到施本

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对西方文化的悲观情绪笼罩欧洲的思想界这也反映在韦伯的《新教伦理与

资本主义精神》之中 韦伯对现代人时代命运ldquo铁笼rdquo的比喻由于帕森斯ldquoＩｒｏｎ Ｃａｇｅrdquo的英译而家喻

户晓ldquo对于外在事物的顾虑应该只是像件披在圣徒肩上的lsquo随时可以卸下的薄斗篷rsquo 然而命运

却使得这斗篷变成了钢铁般的牢笼rdquo③在近代的历史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发生ldquo内在的亲和

性rdquo成为近代资本主义扩展的精神原动力 ldquo当思想的宗教根基枯死之后功利的倾向不知不觉地

潜入称雄rdquo④现代社会里新教伦理的根蒂已经萎缩合理化的吊诡使得ldquo轻纱斗篷rdquo变成ldquo铁笼rdquoldquo无灵魂的专家无心的享乐人这空无者竟自负已登上人类前所未达的境界rdquo⑤ 悲天悯人彰显出韦伯

的理想主义色彩但价值中立的立场却使得他止于悲观主义的态度而未提出时代命运的救赎之道韦伯的价值中立立场与悲观主义态度为后世留下巨大的解释空间 在韦伯思想传播史上留下

浓墨重彩之笔的帕森斯不仅写出英语世界第一部以韦伯学说为主题的博士论文而且翻译了《新教

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和《经济与社会》的第一部分更是在综合经典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建构起结构

功能主义的大厦为美国当代社会学奠定基础 通过对韦伯的解读帕森斯发现ldquo为什么现代理性

的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仅仅在现代西方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现象出现 致使它在其他文化中不

能出现的区别性因素是什么 这些比较研究主要是基于马克思主义的lsquo物质rsquo因素与lsquo观念rsquo因素的

两分法来进行的rdquo⑥ 然而帕森斯却在社会科学客观性的名义下对韦伯学说进行创造性误释把韦

伯视为自己的思想先驱把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视为一个线性的发展过程无视韦伯文明比较的广阔

性只凸显价值中立原则而隐藏了韦伯对现代性后果的悲观主义态度最终把韦伯打扮成ldquo资产阶

级的马克思rdquo制造出两个ldquo马克思（斯）rdquo关公战秦琼的ldquo神话rdquo契合二战后美国ldquo现代化理论rdquo的文

化输出策略 无怪乎施路赫特评价ldquo帕森斯对韦伯著作能在美国广为流传的贡献确是功不可没而我们也不能否认他对韦伯作品保持着mdashmdashmdash虽不是完全的mdashmdashmdashlsquo忠诚rsquordquo⑦ １９６２ 年从德国社会学学

会为纪念韦伯 １００ 周年诞辰召开的海德堡会议开始以恢复韦伯学说本义为目标的ldquo去帕森斯化韦

伯rdquo成为一股潮流 可见价值中立与悲观主义实为韦伯思想之两端不可顾此失彼二者之间的张

力构成百年来韦伯学说的传播场域

６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④⑤⑥⑦

［德］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韩水法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３ 年第 ６ 页［德］韦伯《科学作为天职韦伯与我们时代的命运》李猛编北京三联书店２０１８ 年第 ２９３１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２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７７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３ 页［美］帕森斯《社会行动的结构》张明德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２００８ 年第 ５０６ 页［德］施路赫特《理性化与官僚化对韦伯之研究与诠释》顾忠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３ 页

三世界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义之间

韦伯具有文明比较的宏阔视野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是韦伯思想的主题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

中韦伯凭一己之力完成基督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未完成）和犹太文明等世界各

大文明的比较研究殊为难得 诚然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存在一定材料的局限性他的中国研究显

然缺乏一手材料的支撑只能借助十九世纪汉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承认

ldquo关于亚洲的部分rdquoldquo具有暂定的性格rdquo① 然而韦伯思想最具价值的是其思考问题的复杂性理解

方式不仅重视文化精神观念因素还注重制度物质秩序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

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韦伯著述中《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主要探讨文化论《经济与社会》集中研究制度论但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你中有

我我中有你 例如《儒教与道教》在文章结构上采取了均衡处理制度论和文化论的原则 又如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不仅以宗教文化作为各大文明的标志而且系统地分析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

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文化决定论者 按照流俗的观点通常会给韦伯

贴上文化决定论的标签因为韦伯关注的是ldquo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原动力为何的问题首要并不在于

追究可供资本主义利用的货币量从何而来而是尤其是在于资本主义精神之发展的问题rdquo② 须

知道《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自问世之日起就遭到文化决定论的指责以至于韦伯借修订之机

不得不补充大量的注释和说明并在结尾处强调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同等重要申明多因果性的主

张ldquo对于历史真实的解明两者是同样可能的但任一者如果不是用来作研究的准备工作反而是

充作研究的结论那么同样会是一无所成rdquo③恰恰是韦伯的观点可以视为对那一时期流行的第二

国际经济决定论的一种反驳 余英时认为ldquo韦伯是坚决反对历史单因论的rdquo主张韦伯的观点是

ldquo历史多因论rdquo④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并不是用文化决定论来反对经济决定论而是通过文化论

与制度论的统一来取代以偏概全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西方中心主义者 在三卷本的《宗教社会学论

文集》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犹太教》各篇的排布顺序反映了各大文明中理性化程度的差异似乎可以捕捉到黑格尔式世界精神从东方发展到西方的痕

迹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既然新教伦理产生资本主义那么韦伯是通过世界文明的比

较来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 正是在这种误解的基础上基于文化本位主义的心态现代新儒家试

图寻找新教伦理功能等价物的儒家伦理作为儒家文明复兴的精神原动力 其实在韦伯的多因果性

解释模型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之间不存在因果必然性只存在一种ldquo内在的亲和性rdquo 新教伦理

产生资本主义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特殊事件而非放诸四海的普遍性规律以此来指责韦伯

是西方中心主者义未免过于牵强 １９３０ 年帕森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英译本问世卡尔

博格于 ２００２ 年重新出版了英译本二者对韦伯的理解大相径庭 卡尔博格对韦伯的诠释摆脱了帕

森斯的一家之见倡导一种多因果性解释ldquo韦伯的社会学否定了对一切令人反感的二元论种族中

心主义地方主义的支持rdquoldquo韦伯的解释性理解方法论提供了一种进路它使得比较社会学优越于

所有的结构学派与欧洲中心主义派别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rdquo⑤ 诚然韦伯承认东西文明体系之间

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为了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更不是为了鼓吹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

的唯一模式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不是西方中心主义者而是文明比较意义上的世界主义者为澄清世界文明比较的本来意义我们不得不回溯韦伯理念型的方法论 顾忠华认为ldquolsquo理念

７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３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４－１８５ 页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１７ 页［美］卡尔博格《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张翼飞殷亚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２０ 年第 １３５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

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

三世界文明比较与西方中心主义之间

韦伯具有文明比较的宏阔视野文化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是韦伯思想的主题 在经典社会理论家

中韦伯凭一己之力完成基督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未完成）和犹太文明等世界各

大文明的比较研究殊为难得 诚然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存在一定材料的局限性他的中国研究显

然缺乏一手材料的支撑只能借助十九世纪汉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承认

ldquo关于亚洲的部分rdquoldquo具有暂定的性格rdquo① 然而韦伯思想最具价值的是其思考问题的复杂性理解

方式不仅重视文化精神观念因素还注重制度物质秩序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上坚持文化

论与制度论的统一拓展了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在韦伯著述中《宗教社会

学论文集》主要探讨文化论《经济与社会》集中研究制度论但二者也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你中有

我我中有你 例如《儒教与道教》在文章结构上采取了均衡处理制度论和文化论的原则 又如韦伯的文明比较研究不仅以宗教文化作为各大文明的标志而且系统地分析了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作用

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文化决定论者 按照流俗的观点通常会给韦伯

贴上文化决定论的标签因为韦伯关注的是ldquo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原动力为何的问题首要并不在于

追究可供资本主义利用的货币量从何而来而是尤其是在于资本主义精神之发展的问题rdquo② 须

知道《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自问世之日起就遭到文化决定论的指责以至于韦伯借修订之机

不得不补充大量的注释和说明并在结尾处强调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同等重要申明多因果性的主

张ldquo对于历史真实的解明两者是同样可能的但任一者如果不是用来作研究的准备工作反而是

充作研究的结论那么同样会是一无所成rdquo③恰恰是韦伯的观点可以视为对那一时期流行的第二

国际经济决定论的一种反驳 余英时认为ldquo韦伯是坚决反对历史单因论的rdquo主张韦伯的观点是

ldquo历史多因论rdquo④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并不是用文化决定论来反对经济决定论而是通过文化论

与制度论的统一来取代以偏概全韦伯进行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并不意味着他是西方中心主义者 在三卷本的《宗教社会学论

文集》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犹太教》各篇的排布顺序反映了各大文明中理性化程度的差异似乎可以捕捉到黑格尔式世界精神从东方发展到西方的痕

迹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既然新教伦理产生资本主义那么韦伯是通过世界文明的比

较来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 正是在这种误解的基础上基于文化本位主义的心态现代新儒家试

图寻找新教伦理功能等价物的儒家伦理作为儒家文明复兴的精神原动力 其实在韦伯的多因果性

解释模型中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之间不存在因果必然性只存在一种ldquo内在的亲和性rdquo 新教伦理

产生资本主义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特殊事件而非放诸四海的普遍性规律以此来指责韦伯

是西方中心主者义未免过于牵强 １９３０ 年帕森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英译本问世卡尔

博格于 ２００２ 年重新出版了英译本二者对韦伯的理解大相径庭 卡尔博格对韦伯的诠释摆脱了帕

森斯的一家之见倡导一种多因果性解释ldquo韦伯的社会学否定了对一切令人反感的二元论种族中

心主义地方主义的支持rdquoldquo韦伯的解释性理解方法论提供了一种进路它使得比较社会学优越于

所有的结构学派与欧洲中心主义派别关于这个问题的解释rdquo⑤ 诚然韦伯承认东西文明体系之间

的差异但这种差异并不是为了论证西方文明的优越性更不是为了鼓吹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发展

的唯一模式 在严格意义上讲韦伯不是西方中心主义者而是文明比较意义上的世界主义者为澄清世界文明比较的本来意义我们不得不回溯韦伯理念型的方法论 顾忠华认为ldquolsquo理念

７５第 ２ 期 郑　 飞　 时代命运的反思

①②③④⑤

［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４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３ 页［德］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１８４－１８５ 页余英时《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年第 ２１７ 页［美］卡尔博格《韦伯的比较历史社会学今探》张翼飞殷亚迪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２０ 年第 １３５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①②③

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

型rsquo是研究者心目中的一把量尺他从一个特定的观点出发建构出逻辑上首尾一贯且不互相矛盾的

lsquo思想图像rsquo在这图像里事实的某些特征被充分突显出来另外一些次要的性质则被省略经过剪

裁后的理念型可以用来衡量实际的历史发展过程或人们的行动经验看是在多大程度上符合理念型

的描述如果有所lsquo偏离rsquo研究者也可以去探讨这种偏离的原因或据以修正原来的理念型设计rdquo①其实文化论和制度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各大文明的类型之间并不存在高低优劣的差别它们

都不过是所谓方法论上的ldquo理念型rdquo这可以从韦伯思想的新康德主义哲学背景中找到答案 韦伯坚

持二元划界而不是靠辩证过程来消除悖论在ldquo理念型rdquo方法中得到集中体现 对一位深刻影响人

类思想进程的社会理论家而言任何一种简单化的概括都难以表达韦伯思想的丰富性社会生活的

诸领域在韦伯的精神世界中并行不悖各大文明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百花齐放这才是韦伯世界各大

文明比较研究的本义充分体现出经典社会理论对现代社会持有一种复杂性理解的特征 在经典社

会理论史上韦伯的理念型堪称方法论上最具原创性的思想实验不仅集自施莱尔马赫以来欧洲大

陆解释学传统之大成而且影响到法兰克福学派和美国当代社会科学理论韦伯的世界文明比较研究对我们反思时代命运具有借鉴价值 诚如韦伯所言的现代人之ldquo铁

笼rdquo命运一般当代中国人具有强烈的焦虑意识从房价到教育到养老到医疗乃至当下流行的热

词ldquo内卷rdquohelliphellip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资源的有限性与每个人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

的矛盾 在文明比较的视野下中国人的勤劳显得尤为突出 与地广人稀资源富足的中东北美新

大陆和大洋洲不同东亚文明自古有精耕细作的传统在资源禀赋有限人口密集的情况下只能发

展劳动和技术密集型产业 韦伯曾指出东方社会诞生于大河流域治水的需求ldquo治水的必要性在中国和埃及一样是合理经济的前提条件 此一必要性乃是存在于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中央政权及

其家产官僚制之所以成立的关键所在rdquo② 从古代农业精细的稻作到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东亚社会

的勤劳养育了世界最高密度的人口但也付出远比其他文明类型更加辛劳的代价优雅闲适的田园

生活只在东方儒家文明的诗画之中 从文明比较的视野来看这是世界文明体系分工的结果韦伯

认为并无高下优劣之分 传统主义家产制考试制度等一系列具有东方文明特色的制度与西方基

督教文明的法理型官僚制呈现出根本性差别在韦伯眼中这不是古今之别而是中西之别 面临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与西方社会相比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卓越成绩具有深刻的制度和文化根源 当代中国人当有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自信正如韦伯于 １８９５ 年在

弗莱堡大学的教授就职演说中所谈到的那样ldquo一个伟大的民族并不会因为数千年光辉历史的重负

就变得苍老 只要它有能力有勇气保持对自己的信心保持自己历来具有的伟大本能这个民族就

能永远年轻rdquo③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再次焕

发青春百年前韦伯对我们时代命运的反思在西方现代知识体系的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途上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教材体系话语体

系评价体系建设的过程中韦伯学说中蕴含的思想与方法仍具有一定的镜鉴意义

（责任编辑　 刘　 英）

８５ 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３ 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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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忠华《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导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 年第 ２９ 页［德］韦伯《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康乐简惠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０ 年第 ４９ 页［德］韦伯《韦伯政治著作选》阎克文译北京东方出版社２００９ 年第 ２３ 页